眉露

想将你千刀万剐,吞入腹中
沉迷求而不得,不被认可的感情

【霹雳/伏月】烟雨旧谣(又名:近朱者赤)

新纪录,一万六,我已经放弃挣扎了,今年最后一篇,打死不写了(写了也不更),希望19年,少挖坑多填坑,把手上有的乱七八糟的全都搞定了。

无脑傻白甜,巨ooc,慎入,糖分爆表,全场无刀。

和主标题半个字关系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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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露城之后,孤月是过过一段好日子。寻到了一个还没被异度战火席卷的和平村落,同当地的村民说自己是和丈夫逃难来这里的。仗着一副好皮相,哭的梨花带雨的,将那为祸苦境的魔族大王给咒骂得狗血淋头,也不管自己新嫁的“丈夫”在一旁听得满头冷汗。

顺风顺水搞到房子土地,孤月成功又过上了大小姐的日子,一日三餐根本不用她操心,偶尔她跃跃欲试下个厨,做出的东西还不等装碟就被她拿去喂隔壁谁家的黄狗。

就这样,那条不知谁家的黄狗在吃了一口她做的烧肉后从此见她躲着走。弄得孤月从此失了下厨的兴趣,其实左门佑军倒不介意吃她做的饭菜。

甚至,他还有点羡慕,他挺想吃孤月做的菜。

但孤月不让,扔了也不让,语气也强,说:“把你吃死了,我吃什么?”

左门佑军看了一眼她做的菜,乌漆嘛黑的,也看不出做的什么,也就不好再说什么,随便她扔了。

但孤月的好日子显然过得并不长久,因为当伏婴师找到她时,她院子里那片早早种下的葡萄藤都还没开花。

而她记得,上午她才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喝着左门佑军给她泡的茶,眉飞色舞地说着她是如何英明睿智地看穿伏婴师给她下的套,说他如何聪明反被聪明误,平白给了自己机会逃离露城那个鬼地方。

左门佑军不是听她第一次说了,已经不会像第一次听说那般惊得手里的东西都摔了。

而孤月此刻的神情也完全没了上午说这话时的洋洋得意,轻松愉快。当她看见伏婴师踏入她花了一月指挥左门佑军收拾满意的小院时吓得脸都白了。

虽说是本能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却又在下一秒腿软地跌了回去,嘴唇哆哆嗦嗦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候左门佑军的心理素质就显示出来了,只见他一个大步挡在孤月身前,说道。“将军……”

半句话还没说完便被伏婴师一甩棉被震了出去,孤月目光下意识追随着左门佑军被震飞的方向,然后见他重重摔在那面自己拿抹布擦拭过的墙上,震得窗上那筐自己等着晒干后煮粥的玉米粒洒了一地。

孤月看着一地的玉米粒,在夕阳下金黄金黄的,忽然感到了十分委屈。

还是她亲手剥的呢。

然后她就听伏婴师拿淡淡的口气说道。“背叛魔界之人,有何颜面同吾说话。”

孤月将目光从玉米粒转到伏婴师脸上,反正也脚软站不起来,索性倒椅子上仰头望着眼前许久不见的未婚夫,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但伏婴师只是看着她,一句话也没有说。

孤月转着眼睛想了想,觉得他好像确实没什么话能和自己说。她右手撑着自己的脸,摸到脸上光滑细腻的面皮,忽然恍然大悟地说道。

“朱武……呃不,那个你主君虽然撕了我一张面皮,又废了我的功体逐出了鬼族,但你知道,我玩易容玩得多了,随身多带几张面皮也不奇怪……所以这个……”孤月指了指自己的脸,以为他是在奇怪这个,解释道。“嗯……你懂得。”

说着她摊了摊手。“如果你觉得不满意,我撕掉也是可以的。”

伏婴师稍稍歪了歪脑袋,神情显得有些无辜,但他说的话却很一针见血。

“公主一共从麝姬手上要过七十六张面皮,于露城行宫内又偷偷收了二十四张,无一不是倾国倾城的好皮囊。却不知这一张公主从哪里寻来,伏婴竟半点风声也没查到。”

孤月捂了把脸,语气有些无奈。

“就是那年我污蔑新来的两个小宫女勾引朱……你主君,命人把她们打死后偷偷剥下来的。”

“原来如此。”伏婴师点点头,了悟道。“原是公主刻意叫她们瞧见你画皮时的模样,再寻借口灭口的。可惜那年公主尚幼,伏婴还不是公主的未婚夫,公主这类事又做的太多,纵使事后伏婴有心查探,也必不会一具尸体一具尸体地查看,只当公主有心弄死的宫女定是国色天香的美人,绝料不到还混了几个寻常货色在里面。”

孤月闻言点点头,却不由撇了撇嘴,心说:还不是你心里早认定了我就是个只重皮相的蠢货。虽然这话也没错就是了。

见伏婴师兀自沉吟不语,孤月有些坐不住了,咳了两声问道。“所以敢问伏将军此刻光降我这小院究竟有何要事?我自问给你利用的够够,也半点没有给你给异度魔界找麻烦的意思,总不能是朱……魔界大王突然后悔放我一马,专派了你来杀我。”

“主君与公主兄妹情深,自然不能如此。”伏婴师伸出手笑着说,孤月却害怕地往后缩了缩,皱着眉问道。“伏婴你别逗我,眼下你忙朱武的事都忙不过来,神柱也还没断,怎么会平白无故来找我……”

话说一半,伏婴师却突然笑了。往前踏出两步,薄薄的唇愉悦翘了起来。“公主果然有许多伏婴不知的秘密,譬如从幼年就盘算到今日之事,再譬如……连魔界四天王也不知的神柱之事。”

伏婴师眼神一暗,如鹰隼般锐利地直直射向孤月。孤月自知失言,脸上半点血色也无,一时紧咬着下唇,不肯轻易开口。

伏婴师却没有放过她的打算,他又往前了几步,期间左门佑军想要出口阻拦,被他随手一掌震晕。孤月瞥了一眼左门佑军,见他虽是口吐鲜红,但总算胸口还有起伏,伏婴师并未直接下杀招。但那毕竟是对着左门佑军,若换了自己……

孤月心底蓦然涌上巨大的恐慌,下一秒,却被不知何时走到面前的伏婴师攫住了下巴,强硬地将视线转了回来。

“公主,请看着伏婴好吗?毕竟伏婴可是您最亲密的未婚夫啊……”

伏婴师弯着腰,与她平视着说道,眼神比刀锋还冷。

孤月欲哭无泪,只能勉强答道。“我早就不是公主了……”

换言之,我也早就不是你的未婚妻了。

但伏婴师却又笑了,甚至攫着她的下巴向前,嘴唇若有似无地贴着她的嘴唇,低声道。“主君只取消了公主的尊贵位份,可没取消公主和伏婴的婚约。再说,不是公主了又如何,伏婴看公主这日子过得比露城行宫还舒坦,这可真叫伏婴伤心,为了能让公主欢喜,伏婴是如此殚心竭虑、尽力周全,怎么就比不上一介小小侍卫来的让公主欢喜呢?”

四目相对,伏婴师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伤心和困惑,但他攫着孤月的那只手比冰块还冷,叫孤月一颗心也跟着冷了下去。

孤月试着开口,嘴唇翕动了好几下,终于艰难地发出了一点也不似平时清脆甜美的声音。“伏将军说笑了,孤月、孤月……能以蒲柳之姿供将军一笑已是大幸,如何敢叫、叫将军费心……只盼今后一别两宽,遥祝君……”

那个“好”字还没出口,伏婴师就亲了上来,亲的孤月整个人都懵了,不仅懵,甚至还有点呼吸困难,换言之,想晕。

“啧!”伏婴师抱着真的被他一个吻吓晕了的女人,不明白这样一个女人究竟是得了什么造化,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能可逍遥法外,悠哉度日。伏婴师不愿承认,他就是不乐意看见她离开自己还过得那么舒适的样子。

这心理活动要叫孤月知道了肯定会骂:有病吧!

但朱武知道了肯定会说:有病又怎么样?你拿他有法子吗?

伏婴师这个人,偏执起来,除了六天之上那位,谁也没法子。


伏婴师晚间走到孤月的宫殿前,先问了一句看守她的宫女,“公主今日什么时候醒来的?可有说什么?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有提到左门佑军么?”

殿门口立着的宫女摇摇头,面无表情机械道。“公主未时二刻醒的,醒来说的第一句话是‘伏婴师你个占人便宜的死人骨头黑心棉’,并未提到‘左门佑军’四字,但属下曾听公主自言自语说过一句‘前几天摘的梅子今天应该好吃了’。”

虽然宫女的语气从头至尾不带半点情绪,犹如木偶般一个字一个字复述着孤月的话,但伏婴师在听见孤月骂他的那句话时还是不由轻轻“呵”了一声,微微勾起的唇角看似十分愉悦,令训练有素的精英宫女看了都不免额角一跳,但听到后半句时伏婴师却微微蹙了眉,说道。“那你们今日可有对公主服侍周到?”

宫女将身子福的更低,卑微到。“属下不敢对公主不敬,一切照军师命令,除了禁制公主踏出宫门,尽力满足公主的所有要求。”

“嗯。”伏婴师点点头,问道。“她今日可有耍脾气?”

宫女答道:“无。公主今日几乎没说任何话,除了躺在休息,便是想起身倒茶,也不曾下达过任何命令。”

闻言,伏婴师的眉又挑了起来。“那她今日用过膳了吗?”

宫女点点头,答道:“属下不敢怠慢,一见公主醒来便送上二十四碟公主爱吃的点心,公主捡了其间八样用了,晚膳时分属下听见公主那句话后立刻命人送上十六碟各色梅果,公主叫留着别撤。”

伏婴师若有所思嗯了一声,摆摆手,示意宫女可以下去了。推门进屋,屋内另有四名武艺高强的宫女匿身在殿内四周,伏婴师一边掀帘子往里间走去,一边示意屋内看守孤月的宫女同样可以退下了。而里间内,孤月正坐在床上,床边摆了满满一桌的梅果子,她正一边翻书,一边随意取来咀嚼。嘴里塞得满满,看着还有些可爱。

伏婴师径直坐到她床边,看她换回一身的绫罗绸缎,比之下午见到她时的粗布麻衫更多了几许雍容气度,玲珑风情。

微觉有些满意,心说这是她在他身边时才能有的高贵待遇。

伏婴师凑到她身边看她手里的书。“《孙子》?公主眼界果然不同凡响。”他笑着道,捏着她的手腕,朝自己嘴边移,将她手里你这的半颗梅果连带她的手指一起含了进去。

孤月蹙了蹙眉,指尖轻轻颤动,却也试着强行撤回,只是不悦瞥了他一眼,说。“是啊,临时抱佛脚,好好学一学,看看某些排兵布阵打仗打到精神不正常的魔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哈……”伏婴师笑了声,舔着她的指尖低低说道。“公主能对伏婴这般用心,伏婴很欢喜。”

孤月哼了一声不接话。

伏婴师见她这样也不着恼。也是,她再蠢再闹的模样他都见过,这样的孤月,也算不上多让人难以忍受。伏婴师伸手揽过孤月的肩膀,亲了亲她的发,过了一会儿,见她依然没有理自己的意思,贴着她的耳廓呵气说道,“公主,我们今晚圆房吧。”

然后孤月手里的书,就倒了。


朱武知道伏婴师新养了一房姬妾后心情就三字。

——你妹啊!

不怪朱武说脏话,这种把人老婆孩子弄死了自己在那边和人卿卿我我的算怎么回事?

但当朱武真的怒气冲冲跑到伏婴师金屋藏娇的新宫殿里见着了那人,心想:还真是你妹啊……

表妹也是妹啊。

伏婴师怕朱武把人给吓到,难得有着急的时候,脚步匆匆地赶来,挡在孤月面前,心说:准确来说,这不仅是我妹,还是你妹。

“怎么回事?”朱武沉这张脸问道,拳握得死死地,仿佛下一秒斩风月就要出鞘。

伏婴师沉吟了一下,想着该怎么和他解释,孤月还是躺在床上懒得动弹,见状把手里的书啪的合上,坐直了回答道。“回主君的话,为魔界大计,孤月不过是配合将军演了出戏。戏演到最后,蒙将军不弃,把孤月接了回来,重又安排了个好‘结局’!”

孤月刻意咬重了“结局”两个字,说着,横了伏婴师一眼,表情凶巴巴的,倒是看不出丝毫感激的意思。

朱武狐疑地看向伏婴师,伏婴师正审视着孤月意味深长地发笑,看的朱武后背都有些发凉,然后他故意咳了两声,就见伏婴师转过身向他解释道。“女后待主君情深义重,不愿以自身牵绊主君步伐,故自愿牺牲为主君诞下子嗣。而主君生性放浪,旁人劝说都不管用,而有些话,依女后先前的身份也不便说,故伏婴只好请公主出面,做了几处戏,迎回主君。”

换言之,你妹根本对你没意思,别自恋了,她帮我忽悠你而已。

银鍠朱武:*&^$#(@^……

想骂垃圾话。

朱武深吸了口气,心说:那怎么着啊?你们小夫妻俩把我老婆恁死了,自己走上花好月圆你侬我侬的人生巅峰了?

孤月叹了口气,翻身从床上下来,身上只着了件里衣,肩头的乌发滑落下来露出两块泛着青青紫紫的雪白皮肤,一看昨晚就是很激烈。

伏婴师体贴地从一侧屏风取过外衣给她披上,站在她身后轻柔地给她整好头发,又绕到她身前,亲自弯腰给她系上衣袋,一连串动作做得细致又温柔,看的朱武这个丧偶的格外眼红。

当着朱武的面被伏婴师这么侍弄,孤月莫名有些羞,是以没好气地推了伏婴师一把,只那小手里能用得上多少分力气,伏婴师半步也不后退,不过顺势侧了侧身子,撩起一撮她翘起的长发于指尖搓揉轻笑,落在旁人眼里,那叫打情骂俏。

银鍠朱武:擦!

孤月斜他一眼,知道他这段日子不太正常,也不理他,兀自低头思索一番,对朱武拱手说道。“女后牺牲一事,是举族悲恸的大事,但眼下关乎魔界存亡,还请主君以复活女后斩断神柱为要,切莫为孤月是死是活这等小事分心。孤月自知待在露城是碍了主君的眼,僭越请令,将孤月自今日起逐出鬼族,永无归日!”

孤月姿态放的虽低,但言之凿凿,最后“逐出鬼族,永无归日”八字说的掷地有声,可惜好戏唱到一半,往前一步,裙角飘飘,还没能跪下表决心呢,就被伏婴师一手抓住了胳膊,狠揪了把头发,疾言厉色打断道。

“然后再设法怪了左门佑军一起离开继续过你那田园归隐的逍遥日子?银鍠孤月你是不是想的太美了一些?”

朱武:……

“那个……”朱武试着开口,被孤月蓦地拔高的尖锐语声打断,只见她骤然恢复昔日泼辣本性狠劲挣扎道。“我过什么样的日子你管得着吗?你强暴你还有理了!?那么想睡女人你怎么不和麝姬好呢?跟我这儿装什么情深?你忽悠我那么多年我说过你半句没有?一会儿要我迷恋朱武,一会儿要我咒杀九祸,一会儿要我蛮不讲理,你说说那么多糟心事哪件我不是忍着恶心给你干了?”

朱武:你哥哪儿不好了,至于用得上恶心两个字吗……?

伏婴师制着她的双手冷笑道。“我忽悠你?银鍠孤月你倒是给我说说看,是我忽悠你还是你戏耍我呢?你要做的事哪件我没给你办到了?哪个坑我推你下去前不是把代价给你说的清清楚楚的?你自己蠢得听不见人话还怨上我了?别说的好像我算计你似的,你要是一开始就把话给我说明白了,我需要拿你去作弄朱武吗?你当你有多重要?不过是我顺带消遣着玩罢了!当着你未婚夫的面说要嫁你哥你脑子是不是被先王后捡到之前就给摔傻了?”

朱武:伏婴师你换着法子作弄你表哥兼你上司真的好吗……?

孤月气的脸都红了,想扇伏婴师耳光又扇不着,只得狠狠瞪着他。“那个……”朱武再次试着开口,就听孤月怒极反笑地嘲讽道。“我傻?我蠢?我没说清楚?伏婴你少他妈事后充好人!说的你们谁给过机会选一样,要能我自己选,我做什么要这样一张脸被亲爹亲妈遗弃,又凭什么要你这个满心主君魔皇的黑心未婚夫,从见着我那天起就琢磨着怎么把我往死路上推!说白了你就是犯贱,看不惯我离了你还过的那么开心,你心里我活该被你利用完了就惨到尘埃底下过日子!但伏婴师我他妈告诉你,我现在只要能离了你,过什么样的凄惨日子我都乐意!”

说着,孤月眼泪再也忍不住地流了下来,可她仰着头,面对伏婴师愈发阴鸷的神情丝毫不让。

“那个……”朱武觉得这个信息量有点大,自己这对表弟小妹还真是天生一对,但见伏婴师又把孤月往自己面前扯了扯,阴森讽笑道。“说的那么有骨气还不是离了男人就活不了。只是我没想到你眼光怎么能一直那么差,先是朱武,再是左门佑军,都是为了个情字不要命的蠢货,你……”

伏婴师的话才说到一半,就听见他口中的“蠢货”一声暴喝。“够了!伏婴师孤月你们俩都给我闭嘴!”

朱武头疼地看着眼前这对狗男女,心说家门不幸,自己今日本是来找伏婴师讨个说法的,怎么看上去还得帮他们做情感调解。

朱武先看了一眼浑身气场阴沉沉的伏婴师,又看了一眼哭的眼眶都红的孤月,最后看了一眼孤月腕上被伏婴师捏出的鲜红印子,无奈地说道。“伏婴师你先松手。”

伏婴师睨了孤月一眼,孤月见有人撑腰,当即瞪了回去,伏婴师微微眯了眼睛,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将孤月的两只手甩了开来。孤月登时后退了几步,一直退到床边,一边狠狠瞪着伏婴师,一边轻轻转动着酸痛不已的腕骨,暗骂伏婴师这个死变态。

伏婴师见状,知道她定是在偷偷骂自己,讽刺道。“你若想,退到床底下我都不介意,左右你被我下了血咒,这辈子要么想法子杀了我,要么就注定逃不开我的掌心。”

朱武听见“血咒”二字不由得一惊,还没来得及询问,就听孤月骂道。“伏婴师你有病吧!这玩意你下在玄宗四奇之首身上也就算了,下在我一个连功体都没有的弱女子身上?你……你……你不是嫌反噬的风险不够大,你是嫌日子太无聊是吧!”

朱武暗自点头,觉得孤月这话说得没错,尤其是“有病”那句。只听伏婴师低声一笑,似是很满意她这个反应,赞叹道。“公主也忒自谦了,区区赭杉军怎可与您相比,若非主君废了您的功体,伏婴还真不敢轻易将这术加在公主身上,不然于这多事之秋,伏婴真怕一个不留神,遭您反噬身亡了。”

朱武:……怎么又是我的锅?

孤月气得不想跟他说话,扭过头往床上一坐,又是委屈又是绝望的,强忍着坐那儿抹眼泪。

朱武不禁往前一步,想要安慰两句,就见伏婴师抢上坐到孤月身边,从身后轻轻抱住她,跟换了个人似的柔声安慰道。“公主这般矜贵之身,又何必为这种小事着恼,伏婴不过是爱而倾心,患得患失才出此下策罢了。眼下不管苦境还是魔界都乱的很,伏婴也是怕公主孤身在外出什么闪失,等统一神州的事情一了,公主要解血咒也好,要杀伏婴也好,不过都是公主金口玉言一句话的事。好了,公主莫哭了,哭的伏婴心都要碎了。”

朱武:……怎么这话听着哪里不对?还有些反胃。

孤月泪盈盈觑他一眼,想了一想,转身伏在他怀里,柔柔媚媚地道。“你我早已有夫妻之名,如今更是名正言顺的结为一体,你要死了,让我一个人可怎么活?这世上还有谁像你待我一般好……”说着,伸手搭在伏婴师的手背上,伏婴师顺势翻掌握住,孤月与他十指缠绵在一块,幽幽道。“我不过是担心那血咒反噬太厉害,容易伤着你罢了……”

朱武:……怎么这话听着还是哪里不对?你们俩故意的吧?

眼见那两狗男女坐到床上耳鬓厮磨,窃窃私语的浑然忘我,情意绵绵的当真羡煞神仙,朱武表示走了再见,再也不见。而眼见朱武走了,孤月也是秒变脸,从他怀里起来,冷冷道。“神柱的位置我都告诉你了,刚才朱武在场我也没把弃天帝的事给抖出来,现在你满意了吧?”

伏婴师笑着拿手指蹭她的脸,说。“公主好演技,伏婴又怎么会不满意?”

孤月嗤笑一声,啐道。“拿左门佑军一个小小鬼族将领的性命竟然威胁我交出神柱四柱的位置,这么没皮没脸的交易你也提的出来?”

伏婴师对她的奚落丝毫不以为意,反倒是意有所指地笑道。“是啊,伏婴自己也没料到,世上竟有人似公主这般慷慨,如此轻易地就告知了四根神柱的位置。”

孤月斜他一眼,问道。“你吃醋了?”

伏婴师轻轻抽开她腰间的衣带,携着她往柔软的被褥上倾倒,一边在她耳边呵气道。

“非常啊……”

床帘缓缓放下,只听孤月嗤的一声。没良心的男人说的没良心的话,谁会信啊。

人生到处都是欢乐场,不过是一出戏结束了换另出戏登场。

只是如今陪她演这对手戏的,是个不折不扣的狠人啊。


过回了锦衣玉食被人伺候的“好”日子,伏婴师见孤月成天趴在床上看书,未免太无聊些,问她想不想出去逛逛,他可以陪她。孤月看了他一眼,想了想,摇摇头,手里的书不知换了几十本,儒墨道法农名杂,阴阳纵横小说家,家家都有,看的伏婴师取笑她这是奋发图强处心积虑要弄死他。

但大半个时辰过去,伏婴师仍是坐在卧室内喝茶,也不看桌上那张注明了神州支柱的地图,只是若有所思地捧着查看,看得孤月忍不住从书后现出半张面,问道。“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伏婴师回过头朝她笑笑,说。“在想神州大陆就这么毁了有些无聊。”

孤月听了不由得蹙眉,张开嘴想说什么,又默默咽了回去。伏婴师敲着查完也没追问,又是一副兀自出神的模样。过了一会儿,孤月忽然说道:“你要是真那么无聊,跟我去厨房,我给你炒菜吃。”

伏婴师听了,顿时来了兴趣,放下茶碗起身,走到床边伸出手去扶孤月。“走吧。”

孤月见他连装模作样的套话都省了,就那么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心里莫名忐忑起来,将手搭在他的掌心上,咳嗽两声道。“我的厨艺你知道的,吃了没死就当造化。”

“哈。”伏婴师拉她起来,将她鬓边一抹碎发绕到耳后,笑道。“多谢公主提点,伏婴定当适力而为,绝不逞能。”

孤月和他并肩往外走,轻轻瞥他一眼,复低下头嘟囔。“你倒是在房里给我放几本菜谱呢……”

伏婴师听了忍不住低笑出声,两边肩头剧烈颤抖,瞧的孤月忍不住骂了句:“有病!”


孤月进厨房之前,伏婴师甚有先见之明地设下结界,将灭神火、古旋木、暴风流、幽女水华四大式神悉数招了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军师要逼宫造反呢。但从孤月做菜的过程中证明,伏婴师四个式神召唤的一个也不多。

点火。孤月本来想亲自用火镰点火,但蹲地上擦了半天,不是没点着,就是被冒出的火星给吓到,索性爬了起来,往旁边一让,朝伏婴师扬了扬下巴,示意锅下的柴火。伏婴师笑着竖起一张卡牌,只见原本有好几个厨房高的式神灭神火登时缩小了几十倍,变成了巴掌大从窗户里翻进来,走到锅子底下,对着柴火喷出一道迷你型的火焰,柴火顿时燃了起来。

然后是扇风,孤月看了燃烧的柴火一眼,正不断有浓烈的灰烟从里面冒出来,闻到那呛鼻的味道,她忍不住身子后仰,伸手挡在面前,然后看一眼伏婴师,也不用说话,伏婴师笑着竖起另一张卡牌,七八个同样缩小了几十倍的暴风流缓缓飞进厨房,一个飞进柴火堆里维持火焰不灭,剩下几个平均分布在厨房内,确保房间通风。

孤月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撸起袖子准备开始做饭。

伏婴师坐在一边撑着脑袋,不时变换着手里的卡牌,一会儿支使幽女水华给她淘米洗菜,一会儿操控古旋木挥舞藤蔓确保她要的每一样食材调料都能精准地送到她手里。传闻中异度魔界最深沉神秘的军师手底下的四大式神如今窝在这一间小厨房内供着它们的女主人煽风点火洗米炒菜,真是时也命也,我所不能也。

一个大写的,惨。

但伏婴师觉得挺值的,没啥委屈的。不然就孤月这拿起铲子忘了油、打翻醋瓶要加糖的噩梦级厨艺,堂堂异度魔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军师吃了都得躺平。

忙活了一下午,孤月忙的满头是汗,幽女水华拿干净铜盆聚了清凉的泉水送到孤月身边,孤月瞧这蓝汪汪的像鱼一样的小东西还乖乖学人弯起身子,不禁觉得好笑。从怀里取出帕子丢盆里浸湿绞了,擦了擦额头密密麻麻的汗,说道。

“下个厨可真够累的。”

伏婴师站在她身边,见她擦了一回额上还有汗,下意识伸手取过她手里的帕子重新放进水里绞了,然后凑近了再细细替她擦拭起来,点头说道。“伏婴深感亦然。”

他与玄宗那群道士斗法也没这么全神贯注过,要同时分心操控四个式神,累是真的累。

孤月横他一眼,想说些什么,但感觉到他冰凉凉的手指正贴着自己滚烫的脸颊不断来回移动,舒服的忍不住闭上眼,最后只轻轻哼了一声。


端盘子的活有侍女做,伏婴师只管牵了孤月的手往浴池走,等两人洗完出来,菜也早冷了。侍女战战兢兢地捧上热茶,伏婴师手里拿了干帕子正给孤月擦头发,孤月扫了一眼桌上的菜,虽没宫里师父烧得精致,但总算是看着能吃了。她慢悠悠饮着侍女端上来的杏仁茶,甜丝丝热乎乎的,喝的她惬意极了。再看一眼周围排排站的小侍女,每个人手上都捧着几样菜式,只是都拿雕花的银碟子盖着,看不出是个什么模样。

她把半干的头发从伏婴师手机抽回来,回过神斜眼望着他笑,揶揄道。“怎么,一顿饭不吃还能饿着你?本公主都亲自下厨了你还要安排下这席面,是刻意给本公主打脸来的吗?”

伏婴师听她清脆如铃的语声,不由得心中一动,凑到她身边挨着她坐下,笑道。“公主说笑了,不过是几样公主爱用的点心,提前预备着罢了。”

如此黏糊糊的调情听的周遭的侍女一个个脊背发麻。自从将孤月接回这座行宫,伏婴师再给她配的就不是寻常侍女了,都是麝姬昔日手底下精心培养的间客,除了武功不弱,一个个于人情世故上都是格外练达。是以她们都知道伏婴师面上看上去是个什么样的人,本质上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狠心薄情的负心人!”

麝姬曾如此点评道。

又有哪个能想到这狠心薄情的负心郎竟还有这游戏情场的一面?尤其这情场对象,还是昔日名声在外的刁蛮公主。

孤月本想再刺上几句,但转念一想,若伏婴师真存了喧宾夺主叫她下不来台的心思,那群侍女手上的菜式便不会被遮得严严实实了,可她又不愿承认伏婴师待她有什么好心,是以没好气地哼道。“总之我下厨也不是刻意做给你吃的,你爱吃也好,不爱吃也罢,我先前也不是没有拿烧的菜喂狗。”说着,孤月又自觉有些过分了,不好意思地转过头低声道。“我厨艺不好,你知道的。”

伏婴师揽过她的腰,叫她转回身来,又取了银筷递给她,轻轻笑道。“好或不好,总要公主亲口尝了才知道。”

孤月觑他一眼,想了一想,才将筷子接过。筷尖抵唇,犹豫了一会儿,才指了指桌上的一碗“五谷丰登”,相较于其他又要切又要炒的菜,这道只要把玉米豆子洗干净蒸一蒸,应该不至于难吃到哪里去吧……豆子也不是她洗的,肯定不会洗不干净,孤月看侍女灵巧地从碗里舀了一勺出来盛在银碟子里恭恭敬敬端上来暗暗给自己打气。

伏婴师饶有兴致地等着她动筷,孤月假意不见地小小夹了一筷送进嘴里。

然后……

然后也没什么,如她所想,这种只需要洗一洗蒸一蒸的菜,再难吃也难吃不到哪里去,就是太一般了。

孤月含着筷子想:早知道宁愿把它做得难吃一点也就罢了,这么普普通通的东西……没意思。

孤月眼神稍稍暗了下去,叹了口气,想说不吃了,架不住伏婴师突然贴在她耳朵上问。“好吃吗?”

孤月耳朵里一痒,下意识想要避开,腰身却被伏婴师抱得死死的,只见她扭捏了一会儿,不情愿道。“你自己吃了不就知道。”

伏婴师在她脸上蹭了一下,得寸进尺道。“公主是要喂伏婴吗?”

孤月瞥他一眼,见他一脸发了情的模样,生怕他直接跳过吃菜一步将自己吞了,莫名羞红了脸执起勺子乖乖给他喂了。“喏。”她将勺子送到他唇边,伏婴师张口吃了,细嚼慢咽一番,咽了下去,意味深长嗯了一声,似在品鉴。

孤月动了动唇,想问又生生忍住了,总觉得自己一问便输了一般。所幸伏婴师也没说什么,只是示意侍女继续夹菜,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分着吃了,大多数菜的水平维持在不难吃也不好吃最多不过是调味火候产生小小偏差的范围内,偶尔遇到实在难吃到无法下咽的,两人就开始互相甩锅。

“噫……那时候我明明要放的是糖,你递了个什么玩意给我,苦得要死!”

“你都加了半罐子糖了,这不是苦,是甜到发齁了。”

“那我一开始撒糖的时候你也没说啊。”

“别人撒糖是拿勺,你撒糖是照罐往锅里倒,我来得及阻止你吗?”

“哼,这鱼烤的也是好本事,头生尾焦,鱼肚子的肉还那么硬,某人的式神风车是不是转到一半就去偷懒了?”

“式神比不得人,不仅会推卸责任还会污蔑人,它只会乖乖转圈,不像某人,烤鱼烤到一半,记不清是要刷酱还是撒盐,整条鱼烤歪了都不知道。”

“我烤歪了你就不知道帮着扶正啊?”

“我没扶?扶了半天古旋木都快被灭神火烤焦了好吗?”

“……”

众侍女听着自家两主子你来我往地斗嘴,无一不是胆战心惊顺带心中暗骂:幼稚鬼,多大的魔了!


日子过得太顺坦了有些人就喜欢给自己找事,比如孤月,突然某天临睡前问了伏婴师一句。“左门佑军最近还好吧?”

伏婴师本来趴在她身上,听见这话撑起身子面无表情看了她一眼,摘下面具后的那张颜对孤月这个颜狗格外有杀伤力,所以她想了一想换了一个更作死的问题。“你非得把弃天帝请下来不成吗?他下来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不过是想要一个值得辅佐的主君,要弃天帝下来了,四境魔界都给他顺手毁了,你的理想也实现不了啊……”

见伏婴师的目光一点一点沉了下去,乃至真的对她起了杀心,孤月还是没有住口的意思,反而伸手抚上了他的脸颊,劝道。“乖,我知道弃天帝对于你的意义不同,但神的心思……欸……”说到这里,孤月忽的说不下去了。她也知道自己是个奇葩,不同于魔界绝大多数的奇葩,一开始是因为她蠢,但重活一次,她发觉,主要还是因为她比较像人,有着一堆自私自利贪生怕死的劣根性,不懂对魔界的忠诚,也不懂对造物主的敬畏。她很清楚在弃天帝心中,异度魔界不过是他随手造出的族群,死活对他没半点影响,可偏偏魔界的绝大数人都在盲目的为他战为他死,且不言悔。

她是真的不懂呀。

孤月想了一想,觉得自己就是小日子过得太惬意了,导致被圈养地忘了初心,不仅没想着逃跑,竟还生出了替别人着想的心思。她看着伏婴师,看着他冰冷的眸子,十分惊异自己竟然没有丝毫害怕的心情,一时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的如棠花一般明艳,两只翠色的眸子在烛光下泛着温柔潋滟的水光,仿佛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叫伏婴师看了也不由收敛了杀意。

“你笑什么?”伏婴师食指点着她的唇问。

孤月眨了眨眼镜,意有所指地道。“笑你不该问这个问题。瞧,你没理由杀我了。”语气有些得意。

伏婴师唇角一勾,来回摩挲着她的唇瓣,低沉道。“你若不说后半句,能显得你更聪明。”顿了顿,“口无遮拦的毛病,还是没改。”说着,语气微微感慨以及并不切实的怀念。

孤月巧笑嫣然,学着他的话道。“你若不说后半句,能显得你更薄情。”

伏婴师不由得也笑了,孤月勾了他的脖颈笑道,“你也不过比我多顿了一顿的聪明罢了。”

伏婴师重新趴回她身上,亲着她颈侧细腻柔软的肌肤沙哑道。“苦境有句话说的好,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孤月笑着拿指甲挠他,在他光洁的背上划出一道又一道深深浅浅的红印子,欢愉的笑声中,有些认命,也有些悲凉。


日子过得太顺坦了有些人就喜欢给自己找事,比如伏婴师,某天散会前突然对朱武来了一句。“神柱要不别砍了。”

然后在朱武怀疑、威赫的注视下果断闭上嘴,眼观鼻鼻观地心道:我比起你,何止多了一点的聪明。

然后,然后孤月就被朱武喊去捡人了。

孤月进门第一眼,望见地上那摊被血浸透的棉被,登时就惊呆了,怔忪许久,方哭丧着脸说道。

“大哥,你下手也太狠了,伏婴好歹是你的表弟,你、你竟连个全尸也不留……”

说着,身子有些发抖,神色仓惶可怜,像是控诉他做了什么惨无人道的事情一样。

朱武:……

朱武将斩风月握得一紧再紧,告诉自己,这个功体已经被自己废了,禁不起打,不能打不能打……嫁出去的小妹泼出去的水,以后,自然有人替他收拾。

接着,就见伏婴师慢慢地从里间走了出来,因身上少了一条棉被,身子便显得格外单薄,脚步也莫名地有些虚浮不定。他走到在场两人中间的位置,朝着孤月拱手一礼,声调毫无起伏地道。“多谢公主关怀,只是伏婴全尸还在这里站着,暂时用不到公主为床棉被守寡。”这话怎么听都有些揶揄的意思在里面。

孤月“噫”的一声,将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两回,这才挑着眉毛将狐疑的目光转回到朱武身上,说道。“大哥你也忒偏心了,伏婴是你表弟不假,你先前不也把我当亲妹妹看么?怎地对我下手那般狠,对他就格外留情?”说着,噘起了嘴,一副写着你最偏心的神情。

朱武咬牙切齿地不想理她,随即冷笑一声,拿斩风月朝伏婴师的方向挥了一下。这一下并未用力,伏婴师也只不过被刀锋堪堪扫过,但就那样,伏婴师仍是身子一晃,当即吐血跪下,大团的鲜血自他胸口喷涌而出,将他一身淡蓝织锦悉数染成猩红。

孤月见状,不由得倒吸口气,再次怔在原地。只见伏婴师颤着手在自己胸前点了几下,深深几次呼吸后,才慢慢地抬起头,露出一张惨无人色的面孔,看的孤月一时讪讪,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伏婴师方才看她的那一眼虽是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但他凝视孤月的眼神里分明在说。“你再多说一句,我就真的全尸不留了。”


孤月觉得有些愧疚,但因愧疚的对象是伏婴师,令她觉得自己不应该感到愧疚,所以她犹豫了一下,才慢吞吞地挪着步子上前,扶起了他,小声嘟囔着。“好好的你又做什么死呢,先前折腾我也就罢了,朱武那倒霉催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去招惹他。”

被自家小妹形容为倒霉催的朱武:……

伏婴师搭着孤月的肩膀,毫不客气地将自己整个人的重量压了上去,看她面不改色将自己架了起来,心里不由得默默吐槽一句:真是天生怪力,一点女孩子弱不禁风楚楚可怜的美感都没有。

但因她比自己矮上不少的关系,伏婴师一垂眼就能看见她雪白的颈子和玉一般的耳朵,虽是自己日日在床上见惯了的,但难得见她主动凑近了贴上来,能在如此强烈的血腥味中,嗅到一缕她身上的脂粉香气,倒也有些意思。伏婴师莫名的想,尤其是孤月此刻的神情,淡淡的嘲讽之下是如冰雪一般的冷漠,与她脸上甜美的妆容毫不相称。

多么熟悉的神情。

伏婴师记不得多少次在她翠玉一般通透如镜的眸子里见到过。

是从何时起,她拥有了和自己一样的神情?

不论脸上戴着一张什么样的“面具”,对于世界大多数人其实只要嘲讽和冷漠两种表情。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对左门佑军起杀心的场景。左门佑军是第三个真正能勾动他杀心的人。第一个是朱武,因为他熊,第二个是孤月,因为她蠢,第三个是左门佑军,是因为他说错了话。

其实伏婴师一直是个大度的丈夫,或者说是未婚夫,他从不介意自己的未婚妻对别的男人念念不忘,不论真心还是假意,自然也不会介意还有别人爱上他的妻子,所以按理说,不管左门佑军是偷偷放在心里仰慕,还是直接当着他的面倾诉,他都不会有什么情绪波动。真正引起他不快乃至动了杀机的其实是左门佑军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说。“也许连公主自己也没有察觉,她忌惮将军太过,以至于筹划这一切时,作风竟与将军如此相似。”

左门佑军怎么敢用这种比他还了解孤月的口气和他说话?

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她一起呆久了,竟然也变得狂妄自大起来。

隔了许久再想起这事,伏婴师还是有气,尤其是他本意试探,孤月竟然真的为保左门佑军一命将神州支柱的位置告诉了他……还说的是真话,想到这里,伏婴师不由得更气了。他猝不及防在孤月耳朵上咬了一口,听她嘶了一声骂道:“你抽什么疯!”

朱武:他就没正常过。

而孤月虽恼,却也不曾真的放手将伏婴师丢开,两个人仍是紧紧地靠在一起,这个认知令伏婴师心情转好,他凑在孤月耳边轻轻道。“你知不知道朱武先前问了我一句话。”

孤月心内一突,下意识瞥了一眼朱武,又微微转回头去瞧伏婴师,摇了摇头,意思是不知道他们说过什么话。


但两人其实挺有默契的现在。比如孤月刚进门的时候,虽然险些被地上那条染血的棉被吓得晕过去,但当她下意识地查探起了身体里血咒的情况后,发觉它还在,依然像一条细细的锁链牢牢缠绕在灵魂的每一个角落,她就立马平复了心情,一边拿话挤兑朱武,一边等着伏婴师唱好戏。

当然,伏婴师本来也没想着能骗过她,他不过是想看看,这薄情寡义的小妮子瞧见以后脸上会出现什么样的表情。

虽然只有短短的刹那,但居然能在她的脸上瞧见了什么叫做肝胆俱裂,心神俱碎。值了。哪怕被朱武打的一条命都没了,也值了。

伏婴师的语气很虚弱,也很温柔,他嘴唇贴着孤月的耳朵,呵气道。“朱武说他做事一向公平,我和你都是合谋杀他妻儿的凶手,所以他废了你的功体,剥了你的面皮,更褫夺你的公主封号,将你最珍视的几样东西全都毁了,接着他问我,我心目中最重要的几样东西又是什么?”

说着,他低笑一声,却不说下去。孤月当即冷笑着问道。“你肯定说我了是不是?”

伏婴师一边笑,一边缓缓点头。

孤月呸的一声啐道。“死没良心的东西,你还嫌我被你坑的不够惨是不是?这时候了还想着拖我下水,谁知道你这句话说得是不是真心的……”

朱武:这时候了你还关心他是不是真心的,直接摔死他不就行了?

只见孤月扶着伏婴师往桌子旁坐下,随即狠狠剜了他一眼,问道:“后面呢,你们俩狼狈为奸的又说了些什么?”

朱武:你俩才狼狈为奸呢,你哥我是无辜的好吧!

伏婴师咳了两声,随手抹去唇边的血沫,笑道。“后面说了些什么,公主不妨猜上一猜……”说着,又忍不住剧烈呛咳起来。

孤月见他咳得一副快断气的模样,担忧的望了朱武一眼,见他神色如常,心知死不了,放下心来,给他倒了杯水放手边上,压低了嗓音骂道。“果真是祸害遗千年,这有什么好猜的……”

话虽这么说,但她站在伏婴师身侧,一边轻轻给他拍着背,脸上却是兀自沉思的模样,显是认真在想他们之后说了些什么。看的朱武不由得嘴角抽搐,心说:你不想猜直接问我呢,你哥好端端的搁这儿站着呢!

孤月想了一会儿,神情忽而变得有些微妙,似是想笑,又忍不住的怀疑,只见她来回走了几步,脸莫名地红了起来,越走越快,最后索性走到门口的位置,背过身去,绞着衣带说她猜不出来。

朱武:你那个发春一样的表情明显是猜出来了吧……

伏婴师将喝完的茶杯放下,望着她袅娜的背影,轻笑一声,说道:“公主既说猜不出来,那世上就再无人可猜得出来,也就不值得一猜。”

孤月轻轻哼了一声,也不说话,也不回头。伏婴师见状,只好摇摇头,强撑着走到她身后,径直往她背上一靠,环了她在胸口柔声轻道。“左右我不骗你,你也猜不错就是。”

孤月听了忍不住眼眶一红,唇角轻抿,竟是生生的笑着落下泪来,只见她回头笑骂。“你个黑心棉哪回不是拿真话骗得我!”

虽喜犹嗔,亦哭亦笑,仿佛一生的爱恨此刻皆写在她的脸上了。而她此生最恨,亦是最爱的那个人,此刻也明明白白印在她的眼眸里了。

伏婴师笑着吻了吻她的额,故意说道:“黑心棉不是已经被我扔了么?”

孤月听了,不由得笑倒在他怀里,眼睛弯的像两个月牙,一双翠眸经泪水洗的发光发亮,里面是满满的甜蜜笑意,只听她娇嗔道。“好了。我算是又栽在你手里了。你又可以欺负我了。”

朱武表示: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看着你们、有多甜蜜……

伏婴师则是眉含浅笑地摇摇头,末了又点点头,说:“欺负你确实也是一种情趣。”顿了顿,意有所指补上一句。“食髓知味,情不自禁。”

近乎赤裸裸的情话听得孤月登时羞红了脸,忍不住伸出拳头要去捶他,只还没等捶到自己就先撤了力,化拳为掌轻轻搭在伏婴师胸口,紧紧攥着他胸口的衣物,完全是小女儿扭捏撒娇的情态。看的朱武忍不住咳嗽两声,意思是:你们两能滚回房里秀吗?

伏婴师与孤月相视一笑,都未回头看朱武一眼,相携着走了出去。


朱武先前问伏婴师的那个问题——

你心目中最重要的几样东西又是什么?

伏婴师的回答是。

魔皇、理想、和孤月。

朱武听了,冷笑着道。“碍于身份弃天帝我动不得,出于责任异度魔界我也动不得,按你的说法是拿小月抵命咯?”

伏婴师裹着棉被没有回答,沉默了会儿说道。“她此刻在我心里确实重要的紧,比之你这个令我不满的主君更甚,所以你不能动她。”

朱武笑容愈冷,斩风月缓缓出鞘,冰冷的刀锋衬得他的眉眼也愈冷。

伏婴师面不改色变幻着指尖的卡牌,话里有着莫名的坚定。“功体、美貌、地位,早已不是她最看重的东西。你从她身上夺走的,不过都是她不要的。”

换言之,你能从我身上夺走的,也只能是我不要的,而非那重逾性命的存在。

所以,为了公平,朱武取走了伏婴师的一条命。

伏婴师拿自己的一条命,换取了他看的比自己性命更重要的,孤月的命。

所以,孤月才会明明猜着了却又不敢相信。

伏婴师的情,伏婴师的命,无论是哪一样,似乎都不是她能奢望拥有的。

对此,朱武表示果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昔年愚蠢狂妄的小妹竟然也有如此颖慧敬畏的一日,而素来最理智无情的伏婴师竟也有这为爱执着的一日。

真是……*&^$#(@^……

我招谁惹谁了?


随后不久,异度魔界再次自封,并彻底与神州大陆切断了联系。同时,由于延请弃天帝下凡的计划暂时搁置,作为召唤必须的几道魂魄也果断被朱武拿去复活自己的老婆孩子了。

异度魔界之内有人说,出身鬼族贵族的军师大人因昔日策划杀害女后一事暴露,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故辞去军师一职,携妻退隐了。

也有人说,这位大人的妻子正是昔日主君的亲妹妹孤月公主,当初这位大人会想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也是为了讨好她。

还有人说,女后当初是为了魔界大业,主动选择牺牲,军师与公主只是帮助女后执行计划。

而据十分不靠谱的小道消息说,是因为喜欢公主的人太多,其中包括公主的侍卫,侄子等等,军师担心被人撬了墙角,才匆匆向主君请辞带着公主回封地隐居了。

真是,难得一见的大团圆结局。

伏婴师怀里抱着已经睡着了的孤月,烛火下女子柔艳的脸庞仿佛格外能戳中他柔软的心思。

他忍不住点了点她的鼻子,又点了点她的唇,唇角温柔地扬起,心道:今后,我们还有许多,这样的好日子。


烟雨旧谣·完结。

最后解释一下,因为我一开始构思的单纯是孤月拐了左门佑军离开露城过美滋滋的小日子,所以取了烟雨旧谣这个标题,想的是两人在一个有山有水的小山沟沟里隐居,结果伏婴师存在感太强,啪叽……大家都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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